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鹿颂冬夜24h‖5:00】平风雪

  • 究惑。5.5k原著向。

  • 不知所云。

  • 多有不足,感谢喜欢



Summary:去更深切地触碰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透过疤痕去触碰不知长没长好的新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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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搬了家来到离训练基地更近的住宅区,游惑反而常常睡眠不踏实,从梦中惊醒后再安安分分睁眼候到闹钟响起。  


他一早便醒了,眼还半阖着睁不开。可游惑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再睡回笼觉了,他捞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开。  


今天恰好是西方的圣诞节,家人团聚的日子。在这个节日往往会有欢快的歌声、有在惊喜的尖叫声中被捧在手里的礼物,有一家人围坐在暖融融的火炉旁的欢声笑语。还会有飘飞的大雪,落到街上万物失色。  


团聚……?游惑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心里有些茫然的空落落。  


两年前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接到那个电话的那一刻——不,准确来说更早——他就再也触碰不到真真切切的团聚了。  


天气预报显示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下雨、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会下雪。  


游惑把手机放下仰面又躺了一会,他现在睡意全无,像已经经过的无数个清晨、或者也可能有凌晨。前两年、刚刚开始的时候睡不着自己会怎样来着…?  


他还是下意识地打开常用来通信的软件。部队里和游惑联系用的是专门的手机号,楚月高齐他们也一样,公私都分得明明白白,这种软件里要紧事少有。而常用通信软件给他发消息的是秦究,否则平日里游惑才懒得打开。    


每天打开看一遍有没有进来的消息成了游惑的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反正秦究在家里的时候张口喊声“游惑”或是“亲爱的”他就能听见、就会应声,只有两人有谁外出、或是各自去不同的地方出任务才会偷偷藏着给爱人回应。  


分别久了养成的习惯倒黏糊,也不知道算什么,好事还是坏事。  


可分别也能算是好事吗?想念给人人痛恨到不愿接受却只能束手无措的别离镀了光裱了边,赋予上本意想不到的意义,由此衍生的艺术作品千古传唱。可是即使万古流芳,即使万古长青,谁想要别离。  


谁想要别离。  


游惑还愣着神垂着眸,心里酸酸涨涨得发疼。屏幕超过一定时间没有触碰暗了暗,他飞速眨了眨眼伸出手划了一下。  


深灰色的置顶还是空荡荡的没消息,底下一连串的浅色框倒排满了新消息的红点。  


游惑轻轻“啧”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掠过去,像被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恰恰好好紧蹭着刮走了一块,他却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没看清楚也看不清楚,摸不到发出利箭的那柄上好的弓,不知道该怪罪谁、怎么埋怨。  


游惑心不在焉地看了几个、回应了几个字,便没了耐心,点了退出键。  


时间其实还早,窗外起着雾。游惑起了身走过去,双手攀在窗框上,轻眯着眼向外向远处看。他在屋里也在雾里,不论向前还是向后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风声和树枝被吹动时沙沙的晃动声,让人无端想起礼拜天的教堂里唱诗班低低吟唱的赞美诗,带着失落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意味,悲悯积在雾气里浓郁得要落下同情的泪,远远地传来未赶往南方的鸟死亡前最后一次的哀鸣。  


北方的冬天很冷。游惑裹着鸽绒灰色的围巾,半张脸都掩着。许多年前在系统里的白灯区受处罚时明明更冷更累,寒风朔朔一直刺到骨子里,他也觉得有念想支撑坚持下去,不难。  


那么现在也不会难的,他想,能灼烧他心肺的只有烈阳。    



游惑极其罕见地向上级请了假。他其实有些意外批假时的干脆和爽快,但面对那些欲言又止面对那些担忧的眼神,他最终只是抿着唇说好的,紧急情况联系我一定及时回来。  


出办公楼时游惑遇到了刚刚到的楚月,她明显一幅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懒懒地冲游惑招手,随便甩了甩已经坚持留了半长的头发,靴跟踏地嗒嗒的声音清脆。


“A你今天怎么舍得起那么早,001今……”  


“天”堪堪发出来舌尖抵着上下两排牙爆破出的首音,楚月原本还困得迷糊意识不清,意识到失言后瞬间变了清醒,像咬到了舌头一样声音戛然而止,愣着的时候大脑转得飞速想着怎么找补。

日子临近了,最近他们这帮人都在想都在痛,话少僵硬永不会适应,沉闷喘不过气,都提不起劲笑不出。楚月前一天晚上又失眠,靠在床头抽完了一根烟,缅怀故人旧岁月。关灯做了不少从前的梦,梦里过去同未来长。一觉醒来恍然迷了似的,不清醒,混沌了现实分不清虚实,梦中的皆大欢喜完美结局。

她惊觉潜意识里的不愿接受竟这么强烈,却毫不意外。



……可不用想也知道有人比他们更难受。千万次苦痛都叫嚣,滚烫血泪洒在哪,黄土下也随着去吗。





游惑愣了一会。  


游惑那么多年从秦究身上学来不少东西。反抗、自由、追求、爱情、爱……太多太多,仅仅是爱一项就深沉厚重到数不完。  


还有此刻,游惑学着秦究的游刃有余,像没听到楚月那后半句话似的,小弧度地微微弯了弯唇角,算是个不甚明显的笑:“又不是第一天了。”  


他甚至还想再笑一下……但努力试着再扬下唇并未成功,游惑只好静默着,低垂着头,突然感到累得几乎动弹不得。  


楚月怎么会不知道呢。几年前在系统里的时候,考生游惑因着眼睛的手术落了嗜睡的毛病。出了系统后被秦究守着,眼睛痊愈了,嗜睡却成了习惯。秦究往往任着他睡久、赖床,陪他一起睡,往往清早到训练场的时候两人都是踩着点。  


不是第一天了。是失眠吗。是噩梦中惊醒吗。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心知肚明,也无须多言,讳莫如深。


楚月忧心忡忡地看着他,“A,你现在脸色很不好。”她说。  


游惑眼睫猛地一眨。  


“我今天请假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要被风声吹散。  


楚月点了点头,眼里一片了然。  


前几年上级批准游惑可以休假调整,可他只是抽空搬了个家,该训练该带兵还照样,甚至接任务接得更勤,好像在逼迫自己不去想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去忘掉什么人,而忙起来就不会有时间想起什么。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到最后,把自己的感受压到几近察觉不到。    


“……终于要休息了吗?”  


  “我去北边打扫一下。”顿了顿游惑轻声补充道:“又要下雪了。”


他本来也可以压制住自己命令自己不去想,把痛楚全然压在心肺里,只是每次呼吸和心脏搏动的时候都抽痛,他无法避免,竟甘愿心中都翻涌那人眉眼谈笑,即使岁月长长可明日不再,泼雪不见天色。



但是也许是因为下雪、也许是因为阴天,也许是因为团聚的圣诞节,他忽然很想很想秦究。


楚月瞬间红了眼眶。她飞速地用力眨了几下眼深吸一口气,胡乱点了点头:“去吧。”





从前的住处距离新家不远。游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开了车门就被冷风扑了满面。他只愿也只能把那条灰色的围巾裹紧一点、再紧一点,干燥柔软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他垂着眼帘,微微颤着深吸一口气。


催眠似的,他想。  


我还能再一次闻到他的气息吗?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还是以前那位,两年离开未变。他头向后仰着打着瞌睡,花白的胡子还是没剃,不爱戴保安帽,照旧扔在手边。


入口处的铁制大门需要钥匙才能打开,许是有些锈了,门与门框间摩擦的声音响到有些刺耳。


保安室里的大爷本就睡得不那么心安理得,被吵醒了之后立马看向窗外大门处。


他看见游惑,立马坐起来,声音里带了惊喜:“哎,我记得你!你们不是搬走了吗?回来看看房子哪?” 


游惑没想到大爷还记得他,他轻轻点了下头:“嗯,回来看看。”


大爷许久未见游惑,即使以前说话并不多,还是让人感到亲切。从前常应大爷搭话的是秦究,有时是在傍晚,S大队队长和总教官开车回家时摇开车窗等铁门打开的时候打招呼或闲聊几句,有时是晚上出门遛弯或逛夜市,秦究牵着游惑的手,回以大爷满面慈祥的笑纹一个笑。


大爷看起来挺高兴,拉着游惑说了半天才想起来:“哎,你的对象,那个小伙子呢?忙工作吗?怎么没来?”


游惑身形猛地一僵。沉默着过了许久、到大爷已经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的时候,游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像一台机械一样平淡,平淡得近乎发苦:“嗯,他……最近很忙。”


游惑不想再看到惊讶的可惜的表情,不想再听到别人小心翼翼却完全没用的安慰。痛苦是他自己的,他想。有关秦究的,他连痛苦都不愿意分给别人一点。


撒个谎,做个梦。一场美梦。梦里那人笑得还像烈阳夺目。


他不愿再忆起他是怎样狼狈地回答、怎样匆匆地说自己有事要快点走了,然后凭着肌肉记忆走到单元楼前。


家里住的是三楼,游惑没等电梯,顺着旁边的楼梯上去。


楼道里好像重新喷了墙漆,干活的人很不细心,白茫茫一片一直喷到了地上、水泥阶梯上,甚至楼梯间门的轮廓都模糊着融到一起。一整片无边际的白,看不到尽头。


像雾绕在他眼前,又像雪。他突然就无法分清楚虚实。他感到眼睛酸又涨。


太大一片了。游惑忽然有些茫然。


他好像从雾里挣出又陷进雾里,可又好像从未逃离出来过。


钥匙在锁眼里拧到底,在打开门的瞬间涌入游惑鼻腔的是这个季节不该存在的,干燥的、太阳的气息。


像烈阳刻刻不停。


秦究身上时常是这个味道。好闻,温暖,让人安心。游惑常常喜欢在没事的时候就和秦究一起赖在沙发上,和他靠在一起。看电视、打游戏、看书……什么都行。即使什么都不做,游惑仅仅只是眯着眼睛感受着秦究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着他,只是挤在一起,他就会很高兴。


有人说味道和记忆捆得最紧。游惑此时此刻深刻体会到了,像张张泛了黄的老照片,却让人在触动记忆时忽然止了唇角刚漾出的笑,垂下眼时脑海只剩旧的、无望的春夏秋冬。


就算再疼痛再不愿接受,游惑也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很想念秦究,连同他身上惯常有的气息。


游惑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秦究还在……如果秦究还活着,还在这里,他一定又会漫不经心地笑着,逗着游惑,看着他木着脸、红了耳尖,不理人的样子,又把人捞到怀里,不用费多大的劲、不认真就能把不认真生气的先生哄好。


“如果”凭什么不能成真呢。多少人泣着血含着泪,也只能悔恨,恨到骨子里深深刻下冲刷不掉的印记。




游惑感到神志和肉体好像分离开了,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目光扫过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的时候都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在这里的,和秦究的曾经。


地板是刚刚装修的时候否了三次的样式,最后他们才勉强达成一致意见;窗帘是秦究喜欢的颜色,游惑甚至差点因为这个原因把所有家具都换成这个颜色;从前一起养的猫曾跳上橱柜顶部,用刚刚舔完的湿漉漉爪子抹秦究的脸,游惑在一旁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时候被按住亲了一通;秦究往客厅茶几的抽屉里面塞过一袋泡面,过了好久发现的时候两人刚好各自出完任务饥肠辘辘…… 


他不愿回想的。


他在去更深切地触碰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透过疤痕去触碰不知长没长好的新皮肉。无数件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微不足道的事在那一刻全部涌回他脑海。


很神奇,他原来记得那么多、享有那么多,原来他的爱那么厚重。



别再想了。

他几欲喘不过气,下一秒能张唇咳出血,再闷痛着尽数咽下去,沁一眼的雾,他却不会再期待谁来抚平他眉间,吻里衔着烟火和冰凉的人已经离开他远走。


——别再想了。


可他怎么忘、怎么能忘呢?


游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在那个冬天的雪夜,积雪又厚又深,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秦究身边,却除了等待救援人员赶到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血泊在上面雪化了大片,刺眼醒目。像与雪地里一片白都隔了一层膜。炮火硝烟未散完全,钢筋水泥都断裂,废墟里大火不止留下灰烬。


游惑眼睛都模糊,大脑嗡鸣让他恍惚间以为行动还在继续。他不受控制地跪坐在他爱人的身旁。


他在一片朦胧中模模糊糊看到自己口中呼出的白雾,迷蒙了秦究的面庞。


游惑用尽全身气力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棍,眩晕着,双手不住地颤。


然后他终于捏住秦究已经沾了血和灰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领口,颤抖着俯下身轻轻地吻上他冰凉的唇,泪水再一次滴落。  


他张了张唇,声线哑锈已经透了。


他说秦究,雪下得很大。


他说了无数次我爱你,却再没人能听见。再也没人冲他笑,不见冬日寒。




游惑陷进沙发里。窗外雨下起来了,仰头就能看到空中飘飞的雪花。雨太大了,雪花在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就化开在雨水里,无人知晓的转瞬即逝。


不是复刻,又是复刻。人真的会在某件事发生后逐渐对有关的所有事都敏感吗?


寒冬腊月他却像感受不到分毫寒冷,医院走廊里灯昏昏暗暗看不清楚,旁边和他一起等待的人欲言又止他却心不在焉,他记得只有白炽灯是在不停地闪,太刺眼了。闪得人眼睛睁不开,又酸又涩。然后它停止下来时,游惑用尽全身力气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看到无数人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给他的一生、也是他的一生下了判决书。


他只记得大雪纷飞,在本该家人团聚的节日里,他浑身都在发冷。


在那个夜晚,他脑海中划过无数个“如果”,也划过无数个未被听到的,最后一句“我爱你”。


再也没人听到。



他知道那是厄运,他的厄运也是他的厄运。

他早就知道结果的。早就该知道的。




游惑忽然想起来,有一年圣诞节大街小巷都落了厚厚一层白雪,灯光通明,秦究和他裹着同一条围巾,牵着手在雪地里散步。秦究带他去看商店门外圣诞树上挂的五颜六色的灯,然后把他拉过去,捂住他的眼睛和他接吻。


秦究低笑着告诉他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绝接吻,否则就会迎来厄运。


然后游惑喘息着,揪着他的领口复又吻上去,想起来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永远都不会分离。



秦究说过人类的视网膜会短暂地记录下眼前的景象,在闭上眼后、在黑暗中视网膜上仍印着刚刚闭眼前的事物轮廓。  


他轻轻捂着游惑的眼睛,附在他耳边笑着问他漂亮吗。游惑说漂亮,心想是人也是景。像映在眼皮上似的。  


他说,永远不会分离。  


  



游惑在雨雪刮进窗子的时候睁开眼,眨眨眼无征兆地滴落下泪来。    



他没能挡住漫天呼啸的风雪,他没等到天光乍破时扬起来的笑。


他分明从未拒绝过那人任何一次索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独属于他的厄运来临。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会是个冬日里罕见的晴天。



他薄薄眼皮上映不出那年的白雪皑皑,也映不出此时此刻窗外化进滂沱大雨的风雪。    


然后他抬眼,看见窗外有斑驳光影掠过。





FIN.



比较喜欢的一篇ovo如果你也喜欢的话可以留个评论给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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